杏三

女人和狗

 

我蹒跚地回到家中,心里有些失落。女友在床上睡着,听到了开门声,没有抬头,只嘴里含糊说道:“送走啦?”

 

“嗯,送走啦。”

 

“这么快!什么车?”

 

“车蛮大的,就是笼子有点小,千岁在里边头都抬不起来,我把它骗了进去,它就盯着我委屈的叫,可怜兮兮的。”

 

女友挪动着翻了个身,看着我,“哎,希望路上能少受点苦,快点到家。”

 

“不要担心,一定会安全到家的。”

 

“咱也该准备收拾了,千岁不会怪咱们吧?实在是没有办法了,它现在长这么大,咱租的房子根本没办法养它。等以后有了自己的房子,咱再把它接过来。”女友说着坐起身,箍发穿衣。

 

我摇了摇头,说:“千岁不会怪咱们的,它心大,跟谁都熟,送回去让妈妈带几天就好啦。家里还有院子,千岁也不用整天被关在笼子里,也是好事。”

 

“也对,反倒是跟着咱们,千岁才是真受罪呢。”女友已经穿好了衣服,我俩便开始收拾东西,打包行李。

 

我俩收拾了半日,精挑细选的,终究还是扔掉了一些。等一切都安排妥当的时候,天已经全黑了。

 

“今晚就不做饭了吧,咱们去楼下随便吃点?”我检查着房间的每个角落,试探着问道。女友坐在床边,鼻息微重,怔了半响说道:“好吧。”

 

来到楼下的路边摊,我点了份腊肠炒饭,女友点的是蛋炒饭,我便也改成了蛋炒饭。

 

饭后回到家中,我俩胡乱的洗了个澡便睡下了,女友叠腿蜷身躺在我的怀中,不免又想到了千岁。

 

“不知道千岁现在到哪儿了,他们在路上会喂它吧?不喂吃的,给口水喝也行。”

 

“放心吧,他们喂的时候会拍视频的,千岁不会受罪。”我说着将女友搂的更紧了。

 

“什么时候才能买得起房呀,这样的日子太累了。咱节约点,按计划每月应该能存1万5吧。”

 

“嗯。”

 

“等存够了20万,再问亲戚朋友借点,咱就应该能付得起房子的首付了。”女友撑着期待的眼睛看着我。

 

“嗯。”我抿着嘴唇说道。

 

忙乱了一天,我俩皆是身疲体乏,便在你一言我一语中渐渐地睡去了。朦胧中我仿佛听见女友仍在和我说话。

 

“哥哥,你听说过白狼吗?”

 

我以为女友是因为过度担心千岁,在梦中呓语。便没有搭言。

 

“问你呢!”

 

“啊?我以为你睡着了呢。没有听说过什么白狼。千岁明早就到家了,别担心。”我紧紧的搂着女友。

 

“据说白狼和千岁一样,也是全身雪白,个头也差不多。如果主人不离不弃,它就会和普通的狗一样,特别乖巧。但是如果主人抛弃了它,它就会变成狼人回来报复。”女友忧心的看着我。

 

“你就是太担心千岁了,快别瞎想了,有我在呢!”我若有所思的抱紧了女友。

 

话音刚落,窗外却突然狂风四起,狼嚎鬼泣。窗帘被风吹的飘来荡去,飒飒有声。说来也怪,正直盛夏,虽是半夜,这风也不至于这样刺骨。我忙起身下床,去关窗户,刚至床尾,便听到身后传来几声异响。

 

我心头一紧,头皮胀麻,一支冷箭从天灵盖直穿脚心。“传说该不会是真的吧?”我呆在原地,暗自想到。

 

此时窗外阴风阵阵,屋内暗淡寂静,只门口传来幽幽的窸窣之声。我强扭着脖颈,向门口看去。

 

恰在此时,门口却传来了熟悉的解密码锁的声音。

 

“不好,有小偷。”我恍然大悟,转身冲向厨房,抄起一把菜刀,蹑手蹑脚地向门口踱去。此时女友已半靠在床头,身上裹紧了被套,惊恐的看着我。我胆气陡升,手举菜刀直面门口。

 

只听吱呀一声,门被晃晃悠悠的打开了。并没有人,却是一只通身雪白、个头高大的萨摩耶走了进来,不是千岁是谁?千岁只低着头,眼里冒着寒光,直勾勾的盯着床上,一步步向我走来。

 

我早已怔在原地,腿肚打颤。眼看千岁近在咫尺,它却突然停住了脚步,抬起前足,缓缓地站了起来,身上毛发渐渐退去,显出一个人形来。

 

只见此人一丝不挂,头发修长,眉目清秀,不是我女友是谁!?

 

我不由得向床上看去,手中的刀已脱落,掉在了地上。“怎么会这样?”我带着哭腔说道。

 

“哥哥,她才是千岁啊!”面前的女友眼中擎泪,手指床头。

 

床上的女友仍是紧裹被套,半靠在床头,只留一双惊恐的眼睛,颤抖着。

 

眼前的女友满脸哀求,欲言又止,只伸出裸露的双手,想要触碰我的手臂。

 

我脚步慌乱的忙往后退,几乎就要摔倒。

 

却在此时,眼前的女友仿佛被定住了一般,一动不动。她的双眼不眨也不转,只眼角不住的滚着泪,身上的白毛慢慢显现,恍惚间又变回了千岁的模样。

 

前脚刚一落地,千岁便拼命的向门口跑去。跑至门口却又停了下来,只回头向床上一瞥,便跑出门外,消失在了无尽的走廊的黑暗之中。

 

“哥哥?哥哥!?”女友模糊的声音在我的耳边忽远忽近。我睁开惺忪的双眼,恍恍惚惚,转头看见女友正关切的看着我。我才意识到刚才的一切原来只是一场梦。

 

我便将梦中的情形告诉了女友。女友搂着我的头既心疼又好笑,“还说我呢,我看你更担心千岁。”

 

“没事啦,继续睡吧,明天还要早起呢。”我拭去额上的汗水,说道。

 

当我再次睁开双眼的时候,窗帘的缝隙中已经隐隐的投进了一丝光亮。恰在此时手机的闹钟也响了,女友也从睡梦中醒来。我俩便一起穿衣洗漱,下楼去买早餐。

 

刚走出大厅,我便停住了脚步,女友走在我身后,见此情形,便赶上来问道:“怎么了?” 

 

“这车?”我手指着前方五米处的一辆依维柯疑惑道。

 

“这车怎么啦?”

 

“这不是昨天送千岁的那辆车么?” 

 

“看错了吧?”

 

“不可能,车牌号我记得。”说着我便走上前去,想看个究竟。

 

车上不见司机,后门却开着,空荡荡的车厢内只放着一个狗笼,和昨天关千岁的那个一模一样。

 

我疑惑地凑近了去看,身后却有人突然猛力一推,我一个踉跄便向狗笼栽去。慌乱中我忙伸手去撑,狗笼却突然变得透明了一般,根本触碰不到。我便结结实实的摔在了地上。

 

我诧异的回头看去,却发现自己已经身处笼中,女友却站在笼外,只看着我笑,只是笑。

 

我惊恐的不知所措,想站起身,却抬不起头;想说话,嘴中却只发出“汪汪”的叫声。再看我的身体,已变得通身雪白,和千岁一模一样。

 

只听一声沉重的关门声,车厢内瞬时变的黑暗。随后我便听到汽车发动的声音,然后摇摇晃晃的开走了······

 

耳边传来熟悉的铃声,我猛地睁开双眼,浑身冒着虚汗,被罩已经被完全浸湿。我拿起手机,是妈妈打来的。

 

“喂,儿子?千岁安全到家啦。”

 

“嗯!”

 

我的一颗心,落地了。

评论